第二天中午刚醒，病房里已经空无一人，不知道是伊戈尔医生太粗心，还是已经没有需要隐藏的，克莱因还是在自己的皮肤上发现了一些青红色的痕迹。

他的脸颊上也有微弱的擦痛感，是粗糙的表面会对皮肤造成的粗暴伤害，以及从此后留在记忆里的触感，一旦摔倒过在地面上就会很难以忘记这种感觉。

克莱因不想再细想，他只想赶快洗脸，总不可能是有谁摸他的脸颊摸了一晚上吧？

收治了一支数量不小的队伍，医院的机械护工长时间处于不够用的忙碌状态，伊戈尔医生亲力照顾他的时候，克莱因还感动了很久。

现在想想，总觉得浑身都紧绷了。

病房的自动门开了，儿童也不会害怕的白色圆蛋机器人飘了进来。

“早上好，克莱因·迪尔先生。”代替脸的屏幕部分出现了微笑的图样。

“早上好，A08号。”他一张口问候，立刻又面色复杂的闭上了嘴。

嘴里也有很奇怪的味道，又腥又臊。

克莱因调整好位置，被这颗大白蛋抱了起来。真是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安心的事情了。

克莱因没有抗拒使用清洁机进行每日盥洗，他的行李还是任务前发放的军备物品包，里面并不包含可供极寒环境使用的清洁用品。他说服自己放下恐惧，毕竟比起“那些事情”，洗脸和刷牙的需求更为迫切。

他转过脸，对着镜子仔细观察。克莱因有百分之八十左右古亚洲人的血统，天生的黑色头发因为雪原中的隐蔽需要，注射专用药品后变成了近乎透明的银白色，皮肤也因为药物和冻伤的缘故，刚刚入院的时候，几乎白得像死人。

他原本的肤色比起白，更像是剥开树皮后，原木木芯的颜色。

昨天伊戈尔医生是这么说的，想到伊戈尔医生，克莱因的心脏再次紧缩了一下。今天分外老实的机械臂扶着他的头转动，擦洗他耳后时，脖子后赫然是一列齿痕，咬得不深，现在只能看到浅红的印子。

倒是A08反应了过来，把这一数据记录在克莱因的每日观察中，又用圆却灵活的手梳顺克莱因的头发。

能进入斯莱登郡一号医院治疗的，基本上都是肩上带着军衔、或是流淌着昂贵血液的人，克莱因当了十几年平民，现在不过是个少尉，中尉授衔仪式因为住院都还没参加，就有一台机器替他洗漱，一台机器等着扶他走路，当真让他别扭了一段时间。

一号医院里没有食物，食物会给治疗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，为了减少不稳定的因素，只有从不短缺的营养液，病人连排泄都不怎么需要，比起在书上看到的古人类生活，一个人生病住院，需要家属送饭或者医院提供食物，营养液是方便的，也是寡淡无趣的。

抽空前来替他注射营养液的人却不这么认为。

“我得去生物中心一趟，途中会路过康复健身室，送你过去好吗？”伊戈尔收起注射器，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用手指抚摸克莱因的手腕。

“也就是说您今天没空和我聊聊？”克莱因收回手，他想起昨天向伊戈尔求助的自己，真是可笑得要命。

伊戈尔医生没有正面回答他。

“至少告诉我在场的另一个人是谁。”克莱因冷笑着说。

“你不会想现在知道的。”伊戈尔医生有力地扶着克莱因的腰，引导着他一步一步地慢慢走。

克莱因沉默了一会儿，说：“我感觉好多了，请让我自己走。”

伊戈尔医生的手臂揽得更紧了，克莱因的耳廓几乎要感觉到他的鼻息。

“克莱因，你在生气吗？”伊戈尔医生低声问。

“对，”克莱因点点头，两条长眉拧在一起，“我非常愤怒，如果不是我还没有完全恢复，我一定会给您来上一拳。”

“你真是直率得可爱。”伊戈尔从鼻音里笑了两声。

“我不能理解。”到了下楼梯的时候，克莱因一只脚没控制好力气，导致他上半身都晃了起来，伊戈尔医生于是借势把他搂得又近了一些。

“什么？”伊戈尔医生问。

克莱因木头人偶似的微微向外靠：“您有很好的家世，事业也非常成功，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？”

伊戈尔医生突然朝着克莱因的耳朵吹了口气，看到他脖子一抖，才笑说：“我先问你一个问题，上周日的夜晚，十点十五分，你是不是短暂地醒过来了？”

克莱因一愣，病中的睡眠时间是每天八点。他在脑海中反复搜索着相关的记忆，一无所获。

“如果想起来了，告诉我，我就会回答你一切问题，”距离康复健身室已经不远了，伊戈尔医生停了下来，意有所指地说，“去吧，今天晚上会让你好好休息的。”

克莱因为他这种说话方式转过头狠扫了他一眼，伊戈尔医生还是绅士的微笑模样，松开了手，让克莱因自己扶着墙壁慢慢往前走。

刚才那样半搂半抱的动作让克莱因整个人都不自在了，他此刻下肢移动还不方便，走两三